千千听书 > 经典耽美 > 说书人 > 第94节

即使如此,那人坐在那里也不招摇。在紫域没什么是招摇的。

客栈里人只有寥寥几个,但大都是在这惨淡的酒楼里麻木地做着事。只有那紫衣人一人,在近乎享受地品茶,仿佛这紫湘楼还是往日那般繁华。

邱灵赋走近他,不等他邀请,便坐在了他面前的长凳上。他这擅自的一坐倒不是挑衅,实际上无半点戾气,反而好似被人钳着双臂压上来似的。

邱灵赋抬起眼,直视着那眼前的人。

那紫衣人将茶杯放下,露出一张熟悉又平庸面孔,一双陌生又冷漠的眼睛。

邱灵赋瞳孔骤然一缩。

可他又在一瞬间捏紧拳头,他第一次如此沉得住气,忍了忍,只低声道:“是你。”

那人摇头:“也不是我。”

他说得奇怪,又指了指自己这张脸:“这张脸是假的,不过确实是我挂着这幅脸皮与小石交了好友。我还曾以其他面孔与邱小少爷在那山洞中一起待过。不过邱小少爷不记得也罢。”

是他害了小石,也是他害了自己。他是段惊蛰的走狗,是要杀死阿魄的凶手!

他与这人就隔着一张桌,一杯茶。

可此时邱灵赋没有把手放在剑上,此时那些汹涌的情绪似乎比想象中更容易忍下。他只是盯着他,轻声道:“为一个死人办事?难道你也中了什么毒不成?”

那人摇头:“他是个聪明人,死后的事可不能交给仇人,只能交给有共同利益的人。”

邱灵赋很清楚他为何要坐在这里,而自己问什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呢?”

那人看邱灵赋是个聪明人,也不多言:“谁都想从哪个秘密捞点好处,我正好也觉得那秘密能让我找到一个需要找的人。”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从桌子上推给邱灵赋:“我不过是从聪明人的计划里顺手牵羊。”

邱灵赋没有去看那信封:“这是要我做何事?”

他话虽脱口,可心中似已经有数。

那紫衣人道:“无趣之事。”

邱灵赋又低下眼睛:“你要等何人?”

那人又道:“无趣之人。”

邱灵赋沉吟片刻,又道:“我帮你找人,你直接告诉我······”

“你猜我找了多少年?”那人打断他的话,露出个y-in寒的表情,“说出来怕是会吓死邱小少爷。”

看来他非让自己做那事不可。

那人说那话时有一股压抑的暗火,那火就像是天边滚烫又渐暗的晚霞,一天一天从他心里滚过,烫了成百上万次。一般人从他身上看不到火,只能看到黑夜,可黑夜便是被火烧出来的。

相比之下,无论是段惊蛰的疯狂与邱灵赋的怒气,都孩子一般尖锐无常。他的暗火更永恒不衰,看起来更平静无痕。

邱灵赋突然有些惧怕他,可此时他更惧怕的是自己。

他低眼,看向将那封信,又伸出手,将那封信拿在手中看着。好似他不必拆开这信封,光是这么看着,便能看出那里边是什么。

这是许碧川闭口不谈的秘密,也是邱心素守口如瓶的故事,更是许渝以死保护的命运。这是江湖的命,朝廷的命,天下人的命。

他们都清楚,拥有这个秘密的人,都不得好死。所以他们无一人与自己透露,邱灵赋也无真意去知道。

可好笑的是,这个所有人都渴望的秘密,偏要送到了最不渴望它的自己面前,让他的命与这个秘密合二为一。

邱灵赋撕开那信封,纸张缓慢地碎裂声沙沙作响,听起来像是枯叶碾作尘。

他抽出信封内的纸张,里边只有一页纸。但他看得更慢,足足半个时辰。

那紫衣人也极其耐心,直到他看见邱灵赋终于把那张纸塞进他带来的酒坛中,便想象着那墨慢慢融在酒中,白白污浊了一坛好酒。

邱灵赋神色未有太大的变化,但那紫衣人却从他的眼睛已经看得出他心已大乱。

邱灵赋道:“这只是那秘密的一半,段惊蛰在出下下策。”

那人冷笑道:“那你的毒是如何好的?”

邱灵赋眼睛微怔,缓过神来时,已经惊起了一身冷汗。

那紫衣人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径自站起了身。邱灵赋立刻慌忙抬起头看他,生怕那人走了一般。

那紫衣人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笑得像是玩弄人的街头恶癞子。也许这个笑容,是死去的段惊蛰通过这人传到邱灵赋面前的也不一定。

邱灵赋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神情,其实自己想要做什么,他本身就很清楚。

邱灵赋低下头,他站起来,提着那壶酒,出了紫湘楼冷清的大门,走入了嘈杂的街道。

他很快便看到紫江筑的楼牌。

远远地,他的心脏跳动得如此剧烈,甚至兴奋得让他感到头昏眼花。他忽然扒住路边的墙壁,胃里翻江倒海,他疯狂地呕吐起来。

可他一日未进食,实在吐不出什么来,可他近乎折磨自己地看着地上,心里还想着自己最近吃下的,是阿魄留给他的松子糖。

这么一吐,几乎要去他半条命。他以前感觉有刀子搅动他的五脏六腑,而此时更像是他亲手拿着刀子,搅动着娘和阿魄的心脏!

等吹了会儿冷风终于站稳了,他又低声说道:“阿魄,我已经决定了像你一样······我本来已经决定好了的!”

娘、阿魄······再原谅我一次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今后让我永远穿不暖也好,让我风餐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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