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边上,一名妇人正蹲在那儿清洗衣物,水面上随着她的动作漂浮起淡淡的一层白色泡沫。少年好奇地站在一边看着,在如今的魔界,已经很少会有人亲自洗衣服了,要知道,魔法总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妇人的家境显然并不富裕,她的头发甚至有些凌乱,衣物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合身,不过她洗衣服的动作却十分认真,像是在看待自己孩子一般的慈爱目光令少年有些头皮发麻,他想,这个女人说不定已经疯了。现实,总是能轻易地将人逼疯,不论是人类还是魔族人。
“你为什么要洗衣服?”少年走上前,站在妇人身侧,偏头打量着妇人正在搓洗衣物的手,那是一双并不算细嫩但也谈不上粗糙的手,不像是做过什么重活的样子。
“你是……”妇人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本来就如此,她闻言无动于衷了片刻,然后才转过头回望着少年,好半天才认出少年的模样,她呆呆地呢喃,“安少爷……”
“安少爷?”将妇人的表现都收入眼中,少年忽然划开一抹堪称温柔的笑容,他直起身一步步踏上水面,心念一动,魔力自发地在脚下聚集,将少年的身体托在水面上。少年一步步前进,足下升起了一圈圈涟漪,连带着少年的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看似危险之极,却怎么也不会掉入到水中。
少年径直站立在妇人的面前,他直勾勾地盯着妇人那张略显憔悴的枯黄脸庞,他突然伸手托起妇人下巴,强迫着妇人直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不过是在自语呢喃,却清晰地传到妇人耳中,惊得她猛然一颤,他说:“些许日子没见,母亲倒是憔悴了不少。”
妇人先是剧烈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少年看似温柔实则禁锢住她的下巴的那只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慌乱,面上现出一副痴傻的模样,却聪明地并不多言。
少年一扬手布下一道结界,掩藏住这一幕情景,如果周围有人路过,依旧只会看到一名疯疯癫癫的洗衣妇人。少年向来心细谨慎,即便明知道此处鲜少有人来也依然谨慎地布下了这个简单的障眼法,顺便隔绝了两人的谈话,避免被人无意中听到。
妇人的眼睛逐渐瞪大,眸中的焦虑与慌张愈发地难以掩饰,只能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逐渐变了模样,那哪里还是那个她曾经见过几次的懦弱无能的安,那张熟悉的脸,脱去了几分稚嫩,碧绿色妇人清澈湖泊的眼底透出一片彻骨的寒冷,那分明就是蓝尔斯!那个她以为永远也不会再见到的……曾经的儿子……
“蓝尔斯,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妇人无意思地低喃,这种情况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为什么会这样而惊恐,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明明是普通人类的蓝尔斯竟然会来到魔界,甚至还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冰炎族,活生生地站立在她的面前?就像是曾经还在人间界时的那样,温柔地和她说着话,尽管那份温柔,早已经变了质,看起来竟然危险之极。
“那你觉得我会出现在哪里?”蓝调自嘲地一笑,接着反问:“还是你以为我会以一个禁脔男宠的身份永远地被囚禁在玫瑰城堡?”
“不!你应该明白的,我那时是没有办法的,我没有办法反抗他们……”妇人哀求似的抓住蓝调的衣袖,她的眼底闪现着浅浅的泪花,她接着说:“如果有办法的话,我怎么让你陷入如此地步?!要知道,我可是你的……你的母亲啊!”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蓝调缓慢而坚决地一根根扳开妇人紧紧攥住他衣袖的手指,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仿佛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他说:“就算不是真正孕育我生命的母亲,养育之情总还在吧,我不相信一个魔族人在那种情况下会无能为力,那么,我很好奇,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抛弃我的呢?”
“我没有……蓝尔斯,我真的没有抛弃过你……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这么做……”仿佛丝毫没有在意蓝调扳开她的手指般,妇人悲痛哀伤地望着蓝调,企图换得蓝调的同情与怜悯,眼前这个少年比任何人都要残忍冷血,这一点她还在人间界时便已经能够看出端倪了,如今更甚,在魔界这种地方,他甚至连隐藏伪装都免去了,从骨子里透出一阵残酷阴狠。
“别这样母亲,事实上,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蓝调温和地一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妇人的肩膀,从他面上表情看不出他的举动有几分真假,他说:“还有啊,蓝尔斯早已经死掉了,我叫蓝调,要记清楚了哦,再叫错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这双颤抖着的手不会一不小心划破你的喉咙。”
“蓝……蓝调,你……”妇人想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却觉得这样的问话未免有一种挑衅的成分,怕一不小心激怒了蓝调,因而吱吱唔唔地不敢开口。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蓝调故作不解地偏头,无辜地眨眨眼睛,“事实上,我只是单纯地来找你询问一些事情罢了。”
“……你想问你母亲的事情?”妇人迟疑着开口,“实际上,我知道的也并不多。”